*周傘
*將軍之子周x桃花樹妖傘
好邪教,不入嗎?(被揍)
◇
周澤楷常常作一個夢,夢裡總有人問著他一樣的問題。
「一名人類,一個樹妖,一句諾言,十年徬徨。值嗎?」
他始終不知如何回應。
──離別前是不明瞭問句的意思,離別後是不曉得心底的答案。
☆ ★ ☆
周澤楷悄悄離開室內,獨自步入後院,卻見素來只有自己的地方多出一人,不免驚訝。「你是誰?」
「呀?小傢伙你看得見我?」坐在樹上晃著腿的小孩兒訝異,「這可真難得,我在這待了十年了,也不見有人發現我。」
「你是誰?」覺得他有些古怪,周澤楷警惕的退一步,又問了一次。
「你還挺執著的啊?」那人一愣,隨即釋懷,靈巧的落地,「我叫蘇沐秋。」
「……周澤楷。」眨眼,周澤楷還是跟著報上名字,「怎麼在這?」
「你問我怎麼會在這裡?」蘇沐秋有些不確定的問,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才道:「我是院裡的桃花樹妖啊,一直在這兒的。」
「以前,沒看到。」
「正常人是不該看到我的。」小樹妖偏頭,這回很快地理解了對方的意思。「除非……你有陰陽眼?」
「沒有。」
「那就奇啦,我活這麼久,還是頭一次看到像你這樣,沒有陰陽眼卻看得到妖怪的。」
小周澤楷被唬得一愣一愣的。
直到十五歲時,他才得知蘇沐秋雖然是百年桃樹,但其實真有靈智也是不到十年內的事情,說是說周澤楷十歲那年才「有幸」看見他,但其實就是那幾天有實體的。
「……騙我,過分。」
「啊哈哈,我哪知道你看不到我……」看著一臉不滿的人,蘇沐秋乾笑。
此是後話。
說來周澤楷也算蘇沐秋唯一的玩伴,因此前者隔三差五的跑去找後者聊天,後者也沒說什麼,拉他到樹上,以免府裡的人看見將軍之子在自言自語。
「他們看不到?」一日,周澤楷問。
蘇沐秋隨意的點頭,「嗯,只有你看得到我。」
「不孤單?」
「這不是有你嗎?」
陽光被層層葉子切碎,零散的撒在桃樹妖臉上,卻不及其面上笑靨的一半燦爛。
周澤楷的心不爭氣地漏跳一拍,險些摔下樹。
蘇沐秋連忙把人拉了回來,「小心點啊,小周。」
「澤楷。」周澤楷沒頭沒尾的說。
「啊?」蘇沐秋沒反應過來,困惑的歪頭,「……你的意思是叫你『澤楷』?」
周澤楷點頭。
「你高興就好。」嘆氣,蘇沐秋屈指,不輕不重的在對方額頭上彈了一下,「澤楷,下回坐穩,你不是我,摔下去會要命的。」
「有你。」不會掉下去。
「那也不行,要是我沒看到怎麼辦?」
「……對不起。」垂首,未來的將軍臉上滿是歉意。
「下次別再犯了,知道嗎?」蘇沐秋蹙著的眉鬆了鬆,「我會擔心。」
「知道。」周澤楷乖巧的點頭,有些害羞的笑著。
這回換方才還在不滿的妖差點跌下去。
「藍顏禍水。」他嘀咕著,抹了把臉。
他居然拐了這麼個英俊公子,該有多少姑娘心碎?罪過啊罪過……
不過看著眼前燦爛的笑靨,他又覺得這點罪惡感沒什麼了。
反正人是他的,不打算放手了。
周澤楷十八歲那年,恰逢邊疆戰亂,他即將從軍。
將軍是在書房裡告訴兒子的,書房緊鄰後院,哪怕無異,蘇沐秋仍聽得一清二楚。
即使知道他全聽在耳裡,周澤楷離開書房後,還是重複了一次這個訊息。蘇沐秋只是靜靜地聽著,不發一語。
沉寂半晌後,他幽幽地開口:「先回房吧,澤楷,明早來找我,我有東西要給你。」
沒有要等待回覆的意思,他第一次在周澤楷面前逕自隱身,直接沒了蹤影。
隔日,蘇沐秋久違的站在樹下候著周澤楷,手上捧著一個錦囊,面露疲態。
「貼身帶著這個,能保你平安。」他平靜地這樣說道,將精緻的布囊交給周澤楷,「明日啟程對吧?我等你好好的回來。」
「好。」後者接過,鄭重的許諾,「我會回來。」
一年之後,一老一少的兩將軍凱旋而歸的前一日,祝融焚盡將軍府的每一寸土地,包含綠意盎然的庭院。
「有個棕髮的少年把我們送了出來,可一問,府裡根本沒那個人。」將軍夫人心有餘悸的道,「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前來相救,若非祂,我們絕不可能均無恙。」
周澤楷瞳孔一縮,拋下父母,顧不上形象,奔回記憶中的家,只見一片廢墟,桃木經不起燒,只餘下不知屬於何物的灰燼。
他跪在初遇之地,捧著餘燼,茫然。
「沐秋?沐秋!」其他人趕到時,聽他悲慟地喚著他們陌生不已的名,以為在戰場上殺太多人,溫柔的小將軍無法承受而崩潰了,老將軍心下不捨,悄悄打昏毫無防備的周澤楷,揹著他到暫住的客棧。
那天醒來後,周澤楷再也沒提過蘇沐秋。
轉眼便是十年光陰,老將軍返回故鄉養老,周澤楷繼承父親的位置,在戰場上叱吒風雲,始終戰無不勝。
蘇沐秋留下的囊袋不知為何一直未褪色,總是有著一股淡香,像是默默護著那名戰將。
周澤楷在新的將軍府中種滿桃樹,煩憂時便去樹邊歇息,卻再也尋不著和蘇沐秋一樣的樹。
「……違約,壞。」他輕聲喃喃著,抬眼卻見樹下有一道格外眼熟的身影。
「沐……秋?」木訥的將軍眨眼,不敢置信。
「嗨,我回來啦。」
如夢似幻。
「一名人類,一個樹妖,一句諾言,十年徬徨。值嗎?」後來周澤楷又夢見一樣的漫天花語,以及那從未改變的問句。
「值。」他答道。
只要有蘇沐秋在身邊,再多苦難,也值得。